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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，张老师你好，我是凛冬。你班的周嘉睿同学受了些伤，现在在医务室休息，我代他给您请个假……嗯，好的，我会督促他，再见。”
周嘉睿忐忑地坐在医务室唯一的那张病床边沿，僵着脖子看凛冬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，从医药柜里拿出药水和纱布，走到自己对面的凳子边坐下。
“我……我的伤不严重的，慢慢就好了，不、不用老师……”周嘉睿被凛冬的气势吓得有点想抬脚溜号。
凛冬见少年惊恐的样子，无奈地叹口气，想想自己的怒火冲着这名算起来最是无辜的少年也很没理由。缓了缓心情，对少年露出个笑，他尽可能的放柔声音说：“别紧张，你现在这个样子没法去上课的，肿块把眼睛都压住了。老师先给你上点药。”
多年被欺负的阴影让周嘉睿对他人的情绪非常敏感，他奇怪的发现对面高大男人凌冽的气势在这个微笑之后消失了，现在的凛老师浑身散发着温和的善意。
少年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，却也有些怀疑，他小声说：“医务老师都不在……”
凛冬保持微笑：“没关系，凛老师以前在部队做过医务兵，你这点小伤，凛老师自己就能搞定的，放心吧。”
周嘉睿见凛冬态度坚决，便不再反对。在凛冬拿着药棉靠近时，紧紧闭上了眼睛。
惧怕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。凛冬手法很熟练，也很轻柔。
很快上好了药，肿块也被处理包扎好。凛冬看着眼前的少年，不由自主又叹了一口气。
作为陌生人，他可能没有立场过问周嘉睿的生活，但作为一名教师（编外，兼职门卫），他却有理由了解一下学生的家庭情况。
斟酌了一下措辞，他问：“周嘉睿同学，可以告诉老师，你这伤痕是怎么来的吗？”
……
……
沉默。
凛冬见少年一脸纠结，故意假装猜测地引导说：“……是自己撞的？摔跤了？”
周嘉睿顺势点头。
凛冬眉头一挑，语气严厉地说：“说谎可不好。老师能分辨你这伤痕产生的原因，但老师想听你自己说。”
周嘉睿又一个瑟缩，几乎是从唇缝里说话一样，用极小的声音嗫嗫嚅嚅地回答凛冬：“……是，是我爸爸打的。”
这个答案，凛冬毫不意外，甚至他都能推测出周文打孩子的原因。
不能告诉周嘉睿自己认得周文，并在周末的时候见过对方，他只能冷静地向周嘉睿确认：“是因为成绩不好挨打吗？”
成绩不好，是大部分学生被家长找麻烦的最主要原因。凛冬觉得自己这么问不会太突兀。
“嗯……”周嘉睿轻轻点头。
“可是这也太过分了吧。”凛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怒又有爆发的预兆，“这一拳头差点就要把你弄瞎了，他不知道？家长怎么当的？”
周嘉睿无言以对。
虽然脸上这一块姑且算是误伤，可自己腰背上更多的青紫伤痕可还在隐隐作痛呢，他也不想为周文辩解。
“你暂时先别去上课，在这里休息吧。我去跟你们班主任说说，让张老师找你家长谈谈。”凛冬站起身来欲走。
周嘉睿见状大惊，连忙下床一把抓住凛冬的胳膊，急切地说：“不，凛老师，别去麻烦张老师……”
凛冬被周嘉睿的反应也弄得一愣。
之前跟着周嘉睿的时候，他就在好奇了：为什么班里有一个经常遭受家暴的学生，却没有老师过问。虽然周嘉睿有刻意隐藏自己被殴打的痕迹，但总有疏忽遗漏的时候，作为每天都能跟学生正面接触的人来说，不可能没有发现。
既然想到了这里，他也直接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。
“为什么不告诉张老师？你这不是第一次挨打了吧，怎么不向老师求助？”凛冬轻轻扶住周嘉睿瘦弱的肩膀，弯腰与少年的视线平行。他直视对方：“告诉我，好吗？”
周嘉睿猝不及防被纳入了男人高大身躯的保护圈内，看着那双莫名熟悉的金色眼眸，原本无处倾诉的委屈，自然而然的顺口而出：“……初，初一的时候，张老师到我家家访过一次，那天，爸爸心情不好，跟张老师吵架，把老师赶、赶出我家……张老师生气，说再也不会管我，就……而、而且，全都是我的错，我太笨，什么都做不好，才会惹爸爸生气，才会常常挨打……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，我怕他们笑话我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少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
他觉得心里突然难过起来，又习惯性地撇了撇嘴，想把要哭的感觉压回去。
明明已经习惯了，明明知道再哭也没人能帮自己，所以很久都没哭过了的。
但是在这位才认识没多久的凛老师这里，他却产生了只有依偎在小白毛茸茸肚皮下才会有的安心感，所以不由自主就有些松懈，想要把心里的恐惧与担忧告诉对方。
虽然认识少年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自卑又胆怯，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顾虑。
这“顾虑”固然可笑，凛冬却不打算坚持自己的想法，以免再去伤害对方这一点小小的“尊严”了。
他揉了揉少年软乎乎的发顶，安慰他说：“好吧，咱们不找张老师了。那我代替学校老师去找你爸爸谈一……？”
话音未落，凛冬手掌下的小脑袋就飞快地摇了起来。
心下感觉好笑，凛冬又说：“那你说怎么办？这事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啊，他这次差点就让你瞎眼，下次万一更严重呢？”
周嘉睿闻言，揉了揉眼睛，说：“我成绩不好，爸爸才打我的……我，我以后好好学习，让他高兴……”
这老实孩子，不明白他爸打他只是因为那男人是个人渣，还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呢。
凛冬问：“那你说，要怎么样才能达到你爸爸要求的标准呢？”
周嘉睿仰头看凛冬，额头上还贴着个可笑的纱布药包，但却是一脸认真：“爸爸说，先考上市重点，然后考华大。”
“……初三上半学期快结束了，下学期就要中考，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？”凛冬哭笑不得的反问对方。
少年垮下小脸，丧气地说：“做不到……我都好久没有认真听课做作业了……”
凛冬说：“你爸这话就随便听听得了。但是你有了向学的心，这是值得肯定的。从今天起，你每天放学后到门卫室找我，我帮你补课吧。”
周嘉睿惊讶地瞪大了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，眼眶还有些微红，他直愣愣地盯着凛冬。
凛冬从少年的表情中读出了对方的想法，笑说：“怎么，看我是个守大门的，不相信我能补课？”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在对方面前倾诉过的原因，或者是因为这位高大帅气的老师散发着熟悉而安全的气息，少年对凛冬在不自觉间卸下了心门。
于是周嘉睿就傻乎乎的接话说：“对呀，您是门卫老师，怎、怎么能给我补课呀？”
凛冬没忍住，又伸手薅了一把少年的头毛，故意恨恨地说：“连话都不会说！你这是职业歧视呢嘛？！……凛老师我只是暂时无证上岗，但教一教你这种初中生那肯定是小菜一碟。”
结果因为周嘉睿要回家给他爸做饭，不敢在外逗留太久，所以凛冬第一天的家教兼职就被放了鸽子。
后来不知道周嘉睿出于什么想法，居然说通了班主任张老师让他下午提前一小时放学。这样就能有时间来向吃凛冬的“小灶”了。
看着面前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少年，凛冬无端端的产生了欣慰的感觉。
周嘉睿不知道凛冬的想法，他还在一边从书包里摸课本和纸笔，一边跟凛冬讲：“……我根本不敢看张老师的脸色，就埋着头一口气背了提前写好的台词，说要跟凛老师补课……没想到能同意……其实，我有点害怕，张老师会不会不高兴呀？”
“不会的，晚些时候我去跟张老师沟通，给你做个证明。他知道你是要学习，高兴还来不及呢……毕竟你们留在教室上那个课，跟没上一样。”
周嘉睿撇撇嘴，委屈地说：“真的有那么差吗？”
“差不差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啊。”凛冬随手翻开少年那本干净到跟刚发下来时一样崭新的数学课本，冲少年晃晃，戏谑地说。
就这样，周嘉睿重新开始拯救学业，凛冬教学练手的日子开始了。
随着寒假的临近，天气也越来越冷。
四面透风的门卫室，根本抵挡不住肆意的寒风。
看着只穿了一件单薄棉外套，握着笔都在涩涩发抖，却依旧认真专注着写习题的周嘉睿，凛冬皱起了眉头。
他起身取下一旁衣架上那件学校配给的厚重军大衣，给少年披上。
突如其来的重量与温度打断了周嘉睿的思路。他愣了一下，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裳，反应过来是凛冬给他披上的，又呆呆地看向对方。
雪狼是不怕冷的生物，而基因战士更是融合了血统优点的新人类，因此这个世界的初冬天气对凛冬来说完全构不成影响。本来穿短袖短裤都不会感到寒冷的男人，为了不让自己太特立于普通民众之外，还是给自己换上了长裤和薄外套。
这在周嘉睿眼里就是凛冬为了给自己御寒，贡献出了唯一的棉服，而自己却在默默硬抗萧瑟的冷风。
他想要把军大衣脱下来还给凛冬。
凛冬看他扭头就知道他要干嘛，连忙伸手按住少年，说：“给你穿你就好好穿着。我不怕冷，你现在要好好读书，身体可是本钱。”
“可是，可是……”周嘉睿很是愧疚。
凛冬见他坐立不安，书也看不进去的模样，无奈之下，只好用自己的大手握了握周嘉睿放在课本上的小手。
“看，这手热乎着呢吧。我是真的不怕冷。”
随后很快收回手，又重新拿起课本，开始一边学习现世中学三年级的知识，一边备课。
却没有注意到周嘉睿突然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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